今年8月6日，中办、国办印发《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若干规定》，指出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是顽瘴痼疾，必须下大力气坚决纠治，并强调“规范政务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管理”，直指数字形式主义痼疾。
当前，数字化正深刻改变着社会治理的各个领域。依托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基层政务在工作效能提升、服务范围拓展等方面展现出显著优势。然而，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倘若应用不当，错将技术手段当作目的，则可能导致“指尖上的形式主义”这一新的问题形态，反而背离了数字化提质增效的初衷。
“指尖上的形式主义”是形式主义在数字化背景下的新变种，它增加了基层行政人员和群众的无谓数字劳动，成为影响治理实效、加重基层负担的突出问题，具体有以下几种表现：一是过度留痕，数字技术嵌入基层治理后，与传统文书行政模式产生叠加而非替代效应，线下留痕简单转化为线上强制打卡，挤占大量工作时间和精力，导致文书信息冗余；二是考核评价过度依赖数据指标，部分单位片面追求排名，出现刷学分、虚报参与人数等造假现象，不仅违背了工作初衷，更在基层造成了新的负担；三是缺乏统筹，各级各部门各自开发的政务平台功能交叉重叠，数据标准不统一，造成重复录入的负担；四是工作方法出现偏差，简单以线上活动替代线下服务，用电子台账代替实际工作，一味追求线上活动形式创新，活动内容脱离实际、脱离群众，导致工作实效不升反降。
剖析成因，数字形式主义是技术应用、管理机制和政绩导向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第一，数字技术未能有效融入组织运行。数字治理的核心在于技术与业务的深度融合，但现实中二者往往脱节。一方面，部分数字平台的开发缺乏基层调研，功能设计与实际需求不符，系统操作复杂；另一方面，许多部门在推进数字化时，简单将线下流程照搬到线上，未能真正优化工作模式，导致“线上走形式、线下补材料”的双轨并行现象；此外，由于缺乏统一的数据标准和系统整合，基层人员被迫在多个平台重复填报数据，不得已落入形式主义。
第二，监督与反馈机制不到位。数字治理的有效运行依赖于科学的监督和动态调整机制，但当前部分地区的考核体系过度依赖打卡率、转发量等量化指标，对实际成效则缺乏有效评估。这种以数据论英雄的考核方式，倒逼基层在数据上做文章，甚至催生弄虚作假行为。同时，基层对数字治理的合理建议和真实反馈缺乏畅通渠道，导致问题长期积压，系统优化滞后，最终使数字化沦为“数字负担”。
第三，政绩观出现偏差，数字化被异化为形象工程。部分领导干部对数字治理的理解存在误区，将上线多少款App、开发多少套系统视为政绩的突出亮点，却忽视了实际治理效能的提升。这种重建设、轻应用的思维，使得数字平台沦为面子工程，反映出部分干部的政绩观仍停留在追求短期可见的“数据政绩”上，而非群众真正的获得感。
数字治理的核心在于“治理”而非“数字化”，其本质是通过技术赋能提升工作质效，而非以数字化替代治理本身。当前部分地区和部门存在的“指尖形式主义”问题，表面上是对新技术的应用，实则反映出工作中的本末倒置现象。要真正发挥数字技术的赋能作用，必须坚持问题导向、实效导向，重点从体制机制和价值导向协同发力，切实推动数字治理从“重痕迹”向“重实际成效”转变，从“数据好看”向“群众好评”转变。
第一，构建科学有效的制度保障体系。当前数字治理中存在的重复建设、数据孤岛等问题，根源在于缺乏系统性的制度安排。必须建立跨层级的协同机制，通过统一标准规范和技术架构，为各类政务应用设置准入门槛，从根本上遏制各自为政的乱象。要着力打通数据流通的“任督二脉”，打造互联互通的共享平台，让基层采集的数据能够“一处录入、全网通用”，切实减少重复填报的负担。更重要的是建立双向互动机制，既让基层工作者拥有系统优化的发言权，又能确保技术研发始终紧扣实际需求，避免出现“空中楼阁”式的数字工程。
第二，完善监督评估机制。必须转变考核评价中存在的“数字崇拜”评价导向，将考核重心真正落到民生改善和基层减负的实际成效上。要构建多元参与的评估体系，引入专业机构开展独立测评，组织基层单位进行交叉互评，形成立体化的监督网络。对于暴露出的数据注水、强制留痕等问题，要建立快速查处机制，通过典型案例形成有力震慑，让形式主义无处遁形。同时要畅通问题反映渠道，让基层的呼声能够直达决策层，实现监督闭环管理。
第三，引导树立正确政绩观。必须牢牢把握为民服务这个根本。一方面，要引导干部深刻认识到，数字技术的运用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群众，而非制造政绩盆景。通过专题教育、案例研讨等方式，纠正将“点击量”等同于工作成效的错误认知。另一方面，要注重提升数字治理的服务实效。针对不同群体的使用习惯，分类施策，提升精准服务能力。最终，数字治理必须回归服务群众的本色，要建立以群众获得感为标尺的评价机制，将数字平台从“政绩展示窗”转变为“民生服务台”。
数字治理必须回归本源，既要用好技术手段，更要坚守为民初心。要始终以解决实际问题、服务人民群众为根本导向，让数字化真正助推基层治理提质增效。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