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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坡上的“善行”

来源:当代陕西 发布时间:2025-08-18 11:40 作者:本刊记者 熊狮

白云曾经有个心愿,用30年帮扶10所偏远乡村小学,结果干着干着,教育条件越来越好,这个项目似乎往后就无处可做

吴起生,吴起长,吴起上学,吴起工作……“陕西好人”白云,30多年来都在家乡吴起县的山沟沟里打转。

他敦厚中有些内向,第一次拉着同事们去做好事,一路沉默,也不讲讲去哪里干些什么,有人就觉得是不是被忽悠了。

他朴实里透着倔强,第一次到留守儿童家中慰问,恰逢大雨路途泥泞,大车开不上去,硬是怀抱肩扛着物资冒雨走了几里山路。

作为一名石油工人,白云始终怀着一份公益理想一路笃行。

大山里的孩子

白云老家在吴起街道金佛坪村堡子洼,自打记事起,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在半山腰的窑洞里。

那里七沟八岔,用村民的话说“没有巴掌大的平地”。进出靠一条羊肠小道,吃水要么人背驴驮,从山下的水泉里拉上来,要么就是靠下雨接济。

20世纪80年代,吴起县慈善协会会长康秀莲就专程去过白云家,当时在妇联工作的她要考察准备表彰的“好婆婆”——白云的奶奶康晓贤。

家里条件虽差,善良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从邻省华池县流浪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家里困难吃不饱饭。此时康晓贤已经有两个儿子,还是咬牙收留了他,直到小伙长到二十多岁给娶了婆姨才回到甘肃,后来两家成了紧要亲戚。

白云为老年人发放“夕阳照”

每年正月间社火队伍来了,康晓贤主动接到家里吃住,做饭、烧炕,忙里忙外,为村里大小事受累出力从不多说。

康秀莲说,村民都认定“天底下难寻她们家这么好的人”。虽然康晓贤没说过什么深奥的大道理,但白云走的正是幼年时候奶奶给他指下的路。

吴起县博爱儿童管护中心是白云最常去的地方。作为接收智力障碍儿童的特殊学校,本地和周边市县有二十多个孩子长期在这里生活。

最大的“孩子”已经二十多岁,智力永久停留在幼年时期。看到白云叔叔,他们知道有好吃的、好玩的,马上围拢过来。白云一边给孩子们发放礼物,一边细心地把包装外壳和食物干燥剂收走。

吃完东西,孩子们围坐在操场上晒着太阳玩皮球。有个脸圆圆、胖乎乎的孩子叫小强,眼神明亮得就像探照灯一样,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视线一直停留在白云身上。

白云刚和园长、老师们谈好事情,转身看到小强,两个人都乐了。白云赶忙过来摸摸头,没想到小强抽出了一幅画,上面有大地、气球和小鸟,还用手指着左上角的爱心,又指了指白云。

白云看懂了小强的心意,提笔写下“祝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成长”并一字一句念给小强听。

都说孩子的心扉从不轻易敞开,白云觉得,那是没付出足够的陪伴。

在楼坊坪村有一对姐弟小雨、小新,母亲意外去世,父亲因故入狱,只能和年逾古稀的奶奶相依为命。白云第一次来看望困境中的姐弟,还在上小学的孩子们怕见生人,都躲在奶奶身后,偶尔探出头打量着这个“爱心叔叔”。

小零食、新衣服,文具盒、图画书……白云把自己本不宽裕的工资换成了姐弟俩需要的各种物品。窑洞里的光亮多了,姐弟俩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烧烤、火锅,在院子里跟叔叔阿姨们一起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有次姐弟俩吵架,白云把姐姐叫出来劝说,小雨忍不住抱着他哭,闷着头咬着嘴唇说她太累了,她想爸爸,又不敢让弟弟听到。一时间白云真切感受到孩子内心的压抑与委屈,他在安抚小雨的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坚持帮扶姐弟俩直到他们成年。

8年时间一晃而过,让白云欣慰的是,小雨的成绩稳上高中没有问题。但孩子的一句“当时要是没有白云叔叔,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去”让人着实听得心有余悸。

当白云把这些孩子的故事讲给自己儿子听的时候,儿子突然说“我再也不怪你每年都不陪我过‘六一’了。”

妻子告诉白云,自从儿子参加和困境儿童的暑期联欢后,会主动把家里快递盒子拆好叠放整齐,专门拿下楼送给收废品的老奶奶;会在夜里回到家时,顺手把电梯按到一层,让晚些回来的邻居更加便利……

白云这才发现,原本以为儿子没吃过什么苦,但能为别人着想、为别人去做的事竟然也这么多。

大山里的兄弟

2008年,白云高中毕业进入延长石油集团吴起采油厂,先后从事采油、注水等基层工作。2015年作为一线生产骨干的他主动请缨,被聘为探59井站站长。

这里地处毛乌素沙漠边缘,地貌复杂、环境艰苦。井站定时有车出入,能帮附近吴仓堡村村民捎带生活物品。

到井站后不久,白云认识了常为母亲买药的低保户李树旺。他幼年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患先天性癫痫生活无法自理,唯一的姐姐远嫁外地,家里只剩刚刚成年的他一人挑起赡养母亲和维持生计的重担。

在李树旺眼里,白云待人平等、尊重,就像自家兄弟一样,一有时间就上门打扫院落、干农活,他不仅从当时每月2000多元的工资里挤出钱来买米买面,还自掏腰包累计3000余元给老人求医看病。

除了物质帮助,白云想方设法让李树旺走出家门,从场站零工杂活做起,手把手教他技术,既能补贴家用,又能掌握一份生存技能。后来,老人住进了福利院,李树旺也在周边油田企业找到了固定工作,母子俩生活都步入了新的阶段。

思源协会志愿者与孩子们互动

长城镇中心小学地处偏远,留守儿童较多,白云牵头组织了为期三年的“思源关爱进校园”项目,其中最大特色就是为孩子们实现微心愿,让他们不会因父母不在身边而陷入自卑的泥潭。

在众多微心愿中,一名女孩的心愿却让白云有些发愁。这个名叫小妮的女孩父母因车祸去世,常年只有奶奶照护,她的愿望是想让远在内蒙古的外婆和舅舅来看她。

白云尝试和小妮舅舅联系,因为路途遥远,舅舅担心外婆身体难以承担,又害怕见到外孙女也容易让老人再次伤感。

一次、两次、三次……电话里的白云总是不急不躁,听完对方难处后,才细细把对孩子好的想法一一陈述,并贴心为他们安排好车程,努力消除所有顾虑。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白云把外婆和舅舅带到小妮面前,孩子愣了、哭了,喊着“你们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我多想你们!呜呜呜……”一头扎进亲人的怀抱。

喧闹的现场刹那间鸦雀无声,许多孩子也想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不少人忍不住偷偷抹着眼泪。

泪眼婆娑的小妮不一会儿又笑了,这天能跟许久未见的外婆和舅舅一起,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走的时候,小妮舅舅用力搂住白云的肩膀,话还没说出口,这位七尺大汉忍不住热泪直流,不停地拜托与感谢。

后来,白云还专门制定落实了三轮系统帮扶举措,项目募集近6万元社会爱心资金投入在教学器材、校舍改善等方面,一步步提升着山区小学的办学条件。

校长杨生邦说:“三年是什么概念?对于小学来说就是毕业了一半的学生。当初白云兄弟提出这个设想时,我还想着说说罢了,但他真的都做到了……”

白云的微信头像是“助人为乐”四个大字,给自己取名“大山里的兄弟”且从未更改。

越来越多的人认得他,白云走到哪里似乎都成了“公众人物”,妻子主动承担了更多家务,还时不时提醒他注重着装和自身形象:开车要慢,步行必走斑马线……妻子的细心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咋还盯着我了,我是好人,不是圣人。”

玩笑归玩笑,白云先后被推选为吴起县人大代表、慈善协会理事,还担任了吴起县青年联合会副主席等职务,压力着实增大了不少。看似光鲜,很多人不知道,白云到现在还属于劳务派遣工,收入不高,家庭条件也并不优越,但他就是要把好事一直干下去。

大山里的会长

帮扶对象日益增多,让白云逐渐意识到个人力量的局限,“单单靠我自己,帮得了一个两个,帮不了十个百个”。

2017年6月,白云依托吴起采油厂牵头组建思源爱心青年志愿者协会,工友们都动员起来成为志愿服务的“同路人”。

以前做好事,靠的是一腔热血,而长期做公益,需要的更多是整合资源与精细化管理。

协会成立后人手虽然充足,但相应经费还没有着落。那时网络慈善募捐刚刚兴起,白云抱着一股子“顽劲”不厌其烦地找爱心人士和企业老板“化缘”。一个月下来,竟然筹集了60多万元爱心捐款。

在协会秘书长张学鹏眼里,白云特别“抠”。他说:“有时候组织活动安排个凉皮、饸络面当工作餐,白云都不肯让协会出钱,要么就让我请,报销汽油钱什么就更不可能。”

但做起公益项目,白云不仅慷慨,还干得精细。孩子需要衣服,先确定好尺码款式后货比三家尽可能买好的;给困难学生充值餐费,把钱直接交给学校;留守孩子需要什么书本、资料、物品就列出清单,打包“一对一”送到手里。

在帮扶困境儿童的“童心圆”项目中,白云坚持要保证小组人员稳定,让孩子认得人,放下心。每次上门还专门安排手巧的志愿者负责下厨做家常菜,带着孩子一起洗菜、端盘、揉面、包饺子……温馨的家庭氛围就这样营造起来。

白云和志愿者开展慰问

这些细小原则的坚持,让好事做得更实,让好人也更安心。

随着协会志愿者数量持续增加,考核量化准确才能对每一个人进行评定,既繁琐又考验能力。白云“能够一嗓子喊到底”,就是坚持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公平公正。

往往是一天活动忙完,人员散去,他还逐一核实登记,每一笔数据翔实精准,任何人都可以查阅。在此基础上做出的评星定级和表彰奖励,自然能够服众。

白云主动找到县域爱心企业签约,为志愿者办理优待“一卡通”,实现“奉献——激励——奉献”的闭环,让好人不仅精神上有奔头,生活中也能得到实惠。

作为“黄金搭档”的张学鹏,默默承担了协会诸如年审、报表和文字材料的工作,他对白云非常服气:“做人能服众,就是好人,做事能服众,才能当好这个会长。”

发展至今,思源爱心青年志愿者协会累计注册志愿者560人,在油田一线相继成立了30个志愿服务工作站,发起各类爱心救助137场,帮扶困难群众1.3万人次,捐资捐物折合人民币70.2万元,被省慈善协会授予“志愿服务先进集体”荣誉称号,主办的“童心圆”项目荣获陕西省第一届志愿服务项目大赛三等奖。

白云身后,还有许多人撑起了一片蓝蓝的天。采油厂的同事们不仅常年出钱出力,协调解决协会办公场所、外出活动车辆保障等具体问题;厂团委书记盛言康既是白云的直接上级,也是陕西省音乐家协会理事,他创作的协会主题曲《爱在思源》传唱极广;吴起县慈善协会会长康秀莲,手把手指导白云做公益管理,她认为白云虽然年轻但干得扎实。

白云曾经有个心愿,用30年帮扶10所偏远乡村学校,结果干着干着,教育条件越来越好,这个项目似乎往后就无处可做。不过,他开始把目光投向更需要爱心的角落,开始了新的公益探索。

责任编辑:刘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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