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在西安汽车职业大学，2023届毕业生春季校园双选会火热进行（资料照片）。记者 陶玉琼摄
5月8日，西安汽车职业大学的学生正在实训室进行车辆电子元器件检测。记者 陶玉琼摄
2021年6月17日，西安汽车职业大学汽车工程学院举办技能大赛（资料照片）。受访者供图
2022年5月10日，陕西省职业教育活动周启动（资料照片）。受访者供图
立夏一过，几场雨，渭河臂弯里成片的麦田绿得厚实，一株株摇摇摆摆的麦子，和时间开启最后的“较量”，拔节、抽穗、灌浆……
同样的较量，也在渭河岸边的一所职业大学上演。
2019年5月，经教育部批准，陕西两所职业院校成为全国首批职业本科学校，启动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工作。
作为试点之一，西安汽车科技职业学院更名为西安汽车职业大学，并在当年9月迎来了第一届全日制本科生。眼下，1530名学生即将毕业。
由“学院”更名为“大学”，从“专科”晋级到“本科”，在西安汽车职业大学这块试验田上，陕西正进行着一场关于教育理念革新和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体系建设的实践探索。
■ 播种
5月8日，正在准备毕业事宜的乔延哲说起4年前的那次选择，觉得自己“赌”对了。
乔延哲出生于2000年，来自河南，如今是西安汽车职业大学智能制造工程学院的大四学生。
去年底，当很多毕业生还在奔走于各大招聘会时，乔延哲手里已经攥了好几个高薪offer。几番挑选后，他最终选择去特斯拉上海有限公司当一名生产管理工程师，基础月薪1.2万元。
“当初还以为自己亏了，没想竟成了幸运儿！”乔延哲说，2019年因高考成绩不理想，没有被心仪的大学录取，因偶然在新闻上看到了职业本科的介绍，他便填报了西安汽车职业大学。
谁承想，一颗在“阴雨天”种下的“种子”，如一道光，照亮了乔延哲的人生。
然而，乔延哲的“歪打正着”，并非偶然。
近年来，随着科技进步、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结构调整，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等领域对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日益迫切。为了契合高质量发展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提质升级的要求，回应人民群众对高质量就业和教育的期盼，促进教育链、人才链与产业链、创新链有效衔接，国家不断深化职业教育改革。
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从构想走向实践，职业本科成为有志青年通往成功、出彩人生的新赛道。
4年来，作为试点的陕西，一直在寻找职业本科教育“是什么”“怎么办”“办成什么样”的答案，并将随着今年这批毕业生走出校门晒出“成绩单”。
“职业本科和普通本科不同，不是高职专科的简单延伸，我们要培养具有不可替代性的高层次技术技能型人才。我们的学生走出去，理论知识水平一定高于高职专科，技术技能水平更是高于普通本科。”在西安汽车职业大学校长李瑞明坚定的语气里，我们看到，职业本科毕业生意气风发的背后，是一片正在被精心耕耘的沃野。那里，生长着无数职业教育工作者的梦想，生长着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希望，也生长着一所职业院校带着嘱托播下的“种子”。
■ 越冬
“上职校，不就是混日子”“好学生哪儿有去职业大学的”……
曾有一度，乔延哲的父母在向别人谈起自己孩子的学校时，有点抬不起头。
“职业本科？就是专科吧！”“毕业有学位证吗？”……
时至今日，乔延哲和同学们还是会在不同的招聘场合听到类似的质疑声。
李鹏宇是乔延哲的同学，如今已拿到了苏州一家技术公司ME工程师的offer。可是聊起求职过程中的那些“尴尬”瞬间，他频频皱眉。
“有不少企业不了解职业本科，甚至会质疑学校的资质。”李鹏宇说，从找工作起，他不止一次向企业解释自己读的是本科，拿的是全日制本科文凭。
李鹏宇不知道的是，这些让他郁闷的情况，也一度让学校招生办主任贺备战愁得睡不着。
“第一年招生咨询中，考生和家长基本都在问我们‘职业本科是啥’‘能不能考研’‘学校有办学资质吗’‘毕业能拿到学位证吗’，招生情况更是不理想。”贺备战回忆，2019年，学校原本计划招录2000名本科生，最后来报到的只有1500多人。
如同等待萌芽的种子一般，职业本科“试水”的那段时日，对职业本科院校和选择职业本科的家长和学生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惴惴不安的“冬天”。
“作为全国首批职业本科试点院校，从设施该怎么配备、课程该怎么设置，到学生该怎么培养，都需要自己摸索。”李瑞明说，学校聚焦国家战略需求和经济社会发展需要，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构建“政策引领+学校主导+行业指导+企业协同”四位一体的育人机制，严格落实毕业设计“双师三实两熟练”评价标准，努力提升职业本科教育的人才培养质量和管理水平。
2022年5月1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施行，彻底打破职业教育止步于专科层次的学历“天花板”。
职业教育的春天来了！
■ 拔节
乔延哲第一次参加双选招聘会时，坐在他对面的面试官皱起了眉头。
“你是职业大学的？”看着那张“含金量”满满的求职简历，面试官的语调里满是惊奇。
第七届全国大学生“互联网+校赛”一等奖、陕西省机器人系统集成大赛三等奖、达索solideworks全球专业工程师证书、多工序数控机床操作调整工证书、三次获得国家奖学金……这些亮闪闪的成绩，似乎不该属于一个学校名字里带着“职业”的毕业生。
很长一段时间，不少人刻板地认为，“学习不好的孩子才上职校”，企业也觉得职校生并非“人才”，只是“人手”。
职业本科的出现，就是要刷新并扭转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知。
为此，西安汽车职业大学连破三堵“墙”——
一破“将职校生与成绩差、素质低画等号”的“偏见墙”。
“我们的‘御风’学生科创团队和清华大学等知名大学的高才生同台比武，先后斩获国家级竞赛奖励26项、省部级技能大赛奖励百余项。”西安汽车职业大学教务处处长左浩说，学校全力培育一流“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起汽车工程技术陕西省高校工程研究中心，开设智能网联与虚拟仿真技术实验室等 83个实验实训室，“炼钢”一般锻造学生过硬的专业技术、实践操作和创新创业能力。
“没有一颗‘瘪谷子’。”指着毕业生的花名册，左浩拍胸脯保证：学校增设“真枪实弹”的“职业基本技能综合测试”，确保走出校门的每个孩子都能熟练掌握运用相关行业技术标准和规范，而且至少会使用一种行业通行且公认的工具手册、通用软件、专用设备！
再破“学校教育与市场需求脱节”的“隔阂墙”。
“请企业高管给学生上课，把课堂‘搬’进工厂，我们每年要去企业培训3个月，校领导每年至少跑100家企业。甚至我们学生的毕业设计选题，都是企业提供的真实问题。”拥有国家职业技能鉴定汽车维修工种考评员身份的高级工程师高奇，如今是学校校企合作中心的主任。他告诉记者，这几年，学校先后与多家企业达成40多个校企合作项目，建设“厂中校”“校中厂”，并开设“订单班”，让教学与产业相融、科研和生产互促、培养与就业衔接，让学生搭上通往行业最前沿岗位的“直通车”。
磨亮“金刚钻”，自然敢揽也能揽“瓷器活”！
随着前两堵“墙”的破除，挡在职校生与高质量就业之间的那堵墙应声倒地。
乔延哲的成长轨迹足以印证。
从第一次在实训课上拿着手册小心翼翼地在电脑上按下关键按钮，到在实习期间被指导老师称“大佬”、在国家科创大赛中“披荆斩棘”，再到即将入职世界知名的汽车企业……一名本以为只能当产线工人的少年，圆了“工程师梦”。历经风雨的株株麦苗，向着太阳，挺直了腰杆！
■ 孕穗
毕业季在即。
“是一场检验，更是一次见证。”西安汽车职业大学党委书记孙冰红说，眼下正值就业“冲刺期”，2023届职业本科生中，超过65%的学生已有了明确的就业去向，月薪资待遇也都在5000元以上。
而令学校和家长惊喜的是，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体面工作”，纷纷向孩子们递来橄榄枝。
有人进了国企、央企、事业单位，有人跻身国家重点智造产业、新兴产业的研发、技术和管理岗位，还有人考上研究生、当了公务员……职业本科毕业生收获的不仅是一纸文凭，更是通向精彩人生的公平赛道和多元选择。
一个个“华丽逆袭”的身影，正在打开职业教育大有可为的前景，也给更多选择职业教育的人信心与底气。
“现在，我们不再被认为是差生不得已的‘归宿’了。”经历多次招生的贺备战舒了一口气。
随着业界的“叫好声”，以及喜人的市场“上座率”，招生摊位前，很少再有家长和考生揪着“职业”两个字不放了，大家开始像关注普通本科学校一样，关心学校有啥专业、哪个专业好就业。
“以前愁招不满，现在愁名额有限。”贺备战说，2022年学校满额完成招生计划。然而，还有很多学生打电话希望学校增加招生名额。
招生和就业，就是教育质量的“试金石”。
“和一般的本科生相比，懂技术，而且特别务实、吃苦耐劳，企业产线及运营管理岗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京东物流人力资源经理杨凯说，这个招聘季，他们从陕西招了150多名职业本科生。
李凯多年前从西安汽车科技职业学院毕业，如今作为蔚来汽车西安分公司服务总监回母校招人。“一代更比一代强，既没有丢掉职校生的技能特色，还懂管理、会理论。”他欣喜地表示。
“职业教育关系我省经济转型升级和综合竞争力的提升，关系数千万劳动力就业，是教育问题，更是民生问题。”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陕西师范大学教育立法研究基地主任陈鹏表示，职业本科对于陕西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意义重大，对于优化区域高等教育结构、促进就业、培养高技能人才具有不可替代作用，进一步扩大职业本科教育规模、提高质量是当务之急。
眼下，乔延哲和同学们正在准备毕业答辩，忙碌在实验室和图书馆的他们，就如同田间的麦子，籽粒逐渐饱满。
但对于学校，对于陕西，乃至全国来说，那颗种子，才刚刚开始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