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长短、反转快、爽点多……微短剧凭借短小精悍的优势,填补了观众的“碎片化时间”,契合了现代人快节奏的娱乐习惯。
近些年来,作为“电子榨菜”的微短剧行业迅速发展壮大,经历了“野蛮生长”后,“谁拍就能火”的局面不复从前,取而代之的是“谁拍得好才能火”。
其中,既有从默默无闻到发光发亮的逐梦者,也有半路转行做得风生水起的创业者。虽然入局目的各不相同,但在伴随着行业从0到1的过程中,从业者们对于微短剧拍摄逐渐形成了高度一致的追求:做精品内容。
微短剧“爆发”的剧情
拍摄过信息流广告、婚庆宣传片、网络大电影,谈及公司以前的业务,西安木牛流马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创始人陈楠说:“迫于生存的压力,为了养活公司的一大帮人,我们从事过很多行业,但都没有什么水花。”
作为西安较早的微短剧承制公司之一,陈楠认为是微短剧给了公司一个二次创业的机会。
“当时受疫情影响,业务全部停摆,我们开始思考其他的盈利方式。2020年7月,机缘巧合下公司接触到了第一部微短剧,总投资三四万元,60集的短片两三天就拍完了。”陈楠认为,第一次接触短剧,甚至可以说是“草台班子”,只是“把饭做得能吃”。
直到2022年,微短剧行业经历了一次小爆发,陈楠才意识到微短剧行业已经成为“香饽饽”。于是,公司将业务重心转移到了微短剧业务,怎么能“把饭做得好吃”是他们时常在思索的问题。
半路转行到新兴领域,如何在大浪淘沙的热门赛道上赢得一席之地呢?
陈楠想到借鉴以前拍摄信息流广告的经历。和微短剧一样,信息流广告体量小、信息量大,不过多铺垫、直接切入主题。“拍摄信息流广告的逻辑,就是要吸引观众,制造爽点,给足情绪价值。”
公司将制造爽点的逻辑套用到微短剧中,很快就创作出了许多爆剧。到2024年,公司票房破3000万元的片子已经有4部,1000万元以上的也有7部。
彼时,公司的剧本还是来源于小说平台。当承制方,收入只有小说平台的制作费。只有自己当“甲方”,公司的盈利空间才会扩大。因此公司打通了微短剧制作的全流程,延伸到微短剧产业链上游——剧本创作。
公司组建了6个人的内容团队,开始自己创作剧本。内容负责人张浩哲认为,只注重制造爽点,观众确实会为一瞬间的情绪买单,如果想为观众提供更高的情绪价值,那就要注重故事性,提供持续性的情绪陪伴。
《隐秘的保姆》聚焦保姆骗保这一社会热点事件,在剧本创作初期,团队在网络上寻找新闻案件,借鉴故事原型中的细节,确定故事核心。
在剧本创作的过程中,团队会了解市场需求。 “我们会充分了解观众的想法,选取案件中的同龄人,了解他们的认知缺陷。从他们的看法中确定这个故事要侧重切入哪些情绪点,把每一个情绪点做到极致,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张浩哲说。
全流程打通让剧本创作和拍摄的连接更紧密了。在以前,小说平台想要把网络小说的IP变现,需要承制方将小说内容影视化。但是很多网络小说的编剧在创作剧本时,并不会考虑到实际拍摄的可行性,拿到剧本,承制方还要耗费时间去打磨。
公司自己创作剧本,可以结合拍摄一线反馈的问题调整内容,时间成本和制作成本都大大缩减了。
追梦人的故事梗概
“刚开始接触微短剧,我特别看不起它。现在慢慢做下来,发现微短剧有很多超乎想象的东西。它让我们这些热爱电影的人有了实现梦想的途径。”西安齿轮联动影视工作室创始人之一张润泽认为,微短剧行业给了自己充分的可能性。
张润泽去过两次净业寺,第一次是作为剧组的执行导演,第二次是作为微短剧公司的创始人,身份转换了,心境自然也截然不同。
2018年,第一次去净业寺时,张润泽是西安外国语大学导演专业的大四学生,为了实现电影梦,在剧组学习。传统影视行业人才济济,张润泽只能负责日常的剧组调度,能学到的专业知识有限。
这段经历让他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电影梦幻灭。什么时候才能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做真正的导演,张润泽陷入了迷茫。
毕业后,张润泽应聘进入西安等闲内容引擎有限公司,成为第17名员工。在初创公司,他成长得飞快。
微短剧剧照
进入公司后,每天下午十几名内容创作者围坐在老钢厂的空地上,输出想法,敲定创意就去拍,不间断地生产短视频,最后孵化出了2个百万级的抖音账号。
也是在这里,张润泽接触到了短剧的雏形——单本小说还原。番茄、七猫、点众等小说平台,为了引流,为每本小说拍摄简短的还原视频,在关键情节戛然而止,一键跳转至小说的阅读界面。
“在等闲内容引擎有限公司的这段时间,很忙很累,但是特别充实,我在这里学会了本子怎么写、片子怎么拍、演员怎么演。”张润泽认为,自己从寂寂无闻变成了有一定市场认可度的导演。
公司虽然越做越强,自由成长的空间却越来越少,“即想即拍”被流水线的工作任务所占据,张润泽觉得,“创作自己风格的作品遥遥无期,如果再这么耽误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思来想去,张润泽还是决定离职。
2022年,张润泽联合摄影师薛皓泽、话剧演员张宸瑀创建了齿轮联动影视工作室。
“专业人才做微短剧是一个向下兼容的过程,刚开始我们也摸不透微短剧的逻辑。”张润泽认为,既然不适应,那就结合所学的专业知识,用影视剧的思维做短剧,反而会给观众带来新奇的体验。
2023年,在拍摄《龙神殿》这部剧时,剧本中有一段血腥的画面。在拍摄时,导演运用电影里惯用的镜头语言,用剪影的呈现方式,将血腥的画面弱化了。观众不禁感慨,看微短剧也能欣赏电影级别的呈现。
张润泽意识到,虽然微短剧的门槛低,市场上会存在一些低俗、肤浅的内容。但是借助微短剧的外壳,用影视剧的拍摄手法,也可以做艺术。
2024年,张润泽第二次来到净业寺,此时的他已经是剧组的主导者。一部短剧的工作人员,包括导演、摄影、制片、演员等二三十人,人人都是“主角”,聚在一起为了拍出好的作品去努力。
薛浩泽说:“在影视领域,要经历从摄影助理到摄影指导的历练,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摄影师,这要花费将近10年的时间。微短剧行业给我们这些不知名的专业人员提供了很多机会,可以在行业里发光发热。”
井喷后的“内卷”
“短剧就好像是大淘金时代,从业者们涌入风口,挤着吃‘蛋糕’。”张润泽认为,2020年,在微短剧发展初期,观众还是在“看热闹”,看剧只当图个新鲜,只要拍得出短剧的公司就能吃上“蛋糕”。
2022年,微短剧市场的数量“井喷式”爆发,观众的审美能力也随之提升。只是能拍出微短剧,远远不够。观众对于服化道、画面精致度、制作能力也有了要求。“拍出来就能火”转变成“谁的制作成本高就能火”。
“以前,一部微短剧,三四万元就可以拍完,现在拍摄一部微短剧的成本起码要20万元以上。”微短剧导演刘越认为,“卷特效”“卷服化道”“卷爽点”,整个行业在形式上开始“内卷”。
微短剧剧照
到了2024年,微短剧承制公司的数量越来越多,制作能力强的公司在市场上已经饱和。随之而来的是市场风向的捉摸不透,观众的喜好也一直在变,投资高却不一定能生产出“爆剧”了。
热潮散去,西安的微短剧承制公司数量缩减,已经有一批人因没分到“蛋糕”悄然退场,留下的是“卷内容”,走精品化路线的公司。
“以前,微短剧为了爽点,会制造冲突性的情节,不到两分钟的时长,甚至会出现二十多次扇巴掌的情节,为了爽而爽。现在我们在拍摄时会淡化这种冲突式的表现手法,服务于剧情逻辑。”刘越说道。
微短剧导演许浩认为,作为一个内容创作者来讲,即使目前微短剧还未形成完备的行业准则,但是从业者应该努力传达正向的价值观“我们需要为观众负责,对于行业、职业心怀敬畏。”
许浩曾经执导过一部微短剧,《穿书七零她在年代文赢麻了》讲述独立自强的现代女性穿越回70年代,凭借现代人的经济思维创业,一路逆袭,最后带动整个村致富的过程。在正向情节的设置上,满足观众爽点,社会效益与观众需求达到了平衡。
2024年6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关于微短剧备案最新工作提示》,要求落实行业监管责任、属地管理责任、平台主体责任,对微短剧实行“分类分层审核”,强调未经审核且备案的微短剧不得上网传播,正式宣告微短剧行业进入“强监管”时代。
行业的“内卷”和相关部门的监管下,微短剧正在逐渐摆脱“低俗”“狗血”的标签,整个行业的从业者正在逐渐形成做精品内容的共识。